衾雪睡去月无声

芙蓉落尽天涵水
日暮沧波起

【德钰】困兽


小修了一下,大概取了个题目,下次再按题意改吧
依旧世子视角,ooc有


九州客栈的德世子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虽然他的志向说出来必定会遭受世人冷眼唾弃,但自诩天资颖悟异于常人的世子大人并不怎么在意俗世眼光。在推动社会转型改善族群生态这件事情上,德世子一向是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起先他拉了辰月的那位墨先生做亚夫,没成想这位墨先生一梗脖子便入了宫,心安理得地把他撇在原地,他咬咬牙忍了;后来他又从衙役手里捞出了南枯月漓做盟友,哪知道南枯月漓转头便攀上了他的父王,全然将他当作跳板一块,他咬咬牙也忍了;如今竟连在九州客栈干了一辈子的秦玉丰都有样学样地阳奉阴违起来,牧云德说什么都忍不下去了:这一个两个的天天在他面前瞎搞这么多花色,他不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往后还不全得反到天上去?


德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向喜欢抽人。秦玉丰跟在世子身边有些年头了,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气,便投其所好地在笼斗场攒了个角斗的局来赔罪。按道理讲,这种血腥暴力的场合带上兰钰儿是挺不合适的,但是世子大人近来已经习惯了走哪都带着这个小尾巴。本来嘛,冬天太冷要有人给他递手炉,夏天太热要有人替他打扇子,坐轿子太闷要有人跟他说说话,走路又太累自然也要有人陪他一起跑跑腿——总不能让他堂堂德世子一个人吃苦不是?作为全九州最为富有的商人,德世子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所以如今只要不是去一些特殊的场合——譬如说拜访未平斋里那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笙殿下,世子都乐得让兰钰儿随侍左右。

话说回来,区区几个奴隶与死囚的互搏是不足以令世子大人把这笔账翻篇的。秦玉丰原是深得世子信任的得力臂膀,如今既然不知死活地辜负了这份信任,自然也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今日这场角斗既然这般无趣,德世子便也只好请秦大掌柜亲自下去巡视一圈,给诸位角斗士做做榜样了。


不用回头,向来精于算计洞彻人心的德世子也知道身后的兰钰儿此刻吓得不轻。毕竟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小丫头,素来只见过宰鹅,没见过宰人的,何况如今丢下去的又是他的亲信,兰钰儿看在眼里,难免会有些物伤其类心有戚戚之感。
其实让兰钰儿来看这一幕,多少也有点杀鸡儆猴的意味,牧云德不是满脑子风花雪月的世家公子,他没那个好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重塑这个世界的最高秩序,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史书里、篆在丰碑上、刻进九州大陆每一个黄发垂髫山野村夫的心中,让全天下的人看看这个叫做牧云德的少年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让那些轻视他、背叛他、低估他的人看清楚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是他毕生所愿,为了达成这一夙愿,他日夜行走在悬崖边缘,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足以令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暗地里那些攸关生死的秘密,他早已有意交由兰钰儿保管。抛开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不谈,兰钰儿本身也是一个可信的人,她置身于权贵斗争的漩涡中心,见过了太多人的秘密,却始终能够做到守口如瓶——当然,南枯月漓的事是个意外,她那时还不清楚邺王与邺王世子同平常父子的不同,把事情看得太单纯了一点,诸如此类的事情,今后多多提点即可,无需太过计较。

兰钰儿入府后,牧云德一直在暗中历练她,客栈内的各项事务都不动声色地让她操练了一遍。如今从采购、烹饪到正式宴会的筹备主持,九州客栈在明的运作流程兰钰儿已经全部熟悉了,只消寻个恰当的时机便可走马上任,可真到了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放到她手上的时候,牧云德还是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九州客栈是秦玉丰的全部心血,让他来做这个掌柜,自然是可以死守住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的,可是兰钰儿呢?她与他没有任何利益瓜葛,对名利本身也不感兴趣,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旦她想变节,还有牧云笙这条后路可退,而他手中又有什么可以约束兰钰儿的底牌?随着他宏图伟业的一步步推进,九州客栈今后的秘密只会更多更大,其间一旦出现什么纰漏,连他的母亲穆如屏都救不了他,把这一切全部交给这样一个人,指望靠她的忠心和情意来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个决定真是糟糕透了。

牧云德不动声色地朝她伸出手,兰钰儿便轻轻地将手搭了上来,果然是冰凉的。了然地叹了口气,牧云德轻声问道,“我一心待他们,南枯月漓背叛了我,秦玉丰也背叛了我,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会背叛我吗?”
这种问题问出口,不过就是想求一句承诺来告慰此时此刻的种种心绪。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真的保证呢?其实人人都知道,所谓诺言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句空话,待到物换景移情随事迁,往日指天画地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可以轻易丢弃不再作数的。人之所以需要一个又一个承诺,不过是为了安心度过今日罢了。
按照牧云德对兰钰儿的了解,接下来兰钰儿定要说些“兰钰儿会一直陪伴在世子身边”“无论何时,兰钰儿都不会背弃世子”“纵然他们都辜负了世子的信任,兰钰儿却永远不会”之类的话,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必然坚定又无畏,仿佛真要陪他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大仗,粉身碎骨也浑然不惧。
像这样的回应,牧云德不是不喜欢的。兰钰儿真心对他好,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却又时常怀疑自己太过自信,故而需要她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剖白。兰钰儿是他用了些手段从牧云笙身边拐出来的,难保日后不会像离开牧云笙一样离开他;何况即便是如今,她的那颗真心仍有不少是放在牧云笙那里的,至于究竟有多少,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牧云德从前在兰钰儿面前表露过几次怀疑,她没有哪次不是急急地要将一颗真心捧到他手上的,这些直白宣泄的情感令他面上难以应对,但心里却很是受用。

牧云德自幼便不得父母欢心,从未体验过所谓坚定不移的父母之爱;长大后纵然坐拥无数金铢富可敌国,身边的亲信对他有的也皆是忠心,不是真心。牧云德与兰钰儿之间的纠缠连结,比起与其他人,要更为紧密一些,很多时候他对兰钰儿甚至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依赖。屋外的世界云谲波诡风浪滔天,拉上房门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却平静地恍若世外,她眉目温柔浅笑轻点,轻易便可令他安心。他是独行惯了的,生活中的种种难言苦涩无人可分享便只得生生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天长日久的心也渐渐硬了起来,忽然遇到一阵毫无保留地温暖,便有一霎美妙的眩晕。他心里清楚所有令人贪恋的东西都会日益腐蚀消解心中的意志,唯独一无所有方可无欲则刚,因此告诫自己不可轻易靠近,但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他亦不能免俗,故而又不舍得真的远离。这种难以割舍的依赖令他恼火,却又让他有些隐隐的期待。

哄她说出这样的话,然后满意地不置可否,这种毫无新鲜感的相处模式牧云德已经太熟悉了,熟悉到兰钰儿还没回答,牧云德就已经准备好愉悦和感动了。

可在他早早地酝酿好八百遍情绪之后,兰钰儿开口说的却是,“世子,能不能放了秦掌柜?”

有那么一瞬间,牧云德的心就这样沉了下去,他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可笑,等到理智回笼,才略微醒过神来,明白是自己太急切了。会说出这样的答案的,才是兰钰儿啊,秦掌柜在下面生死未卜,她又怎么会满心欢喜地在这里跟他山盟海誓?是他忘了,她和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人。
今天确实是把兰钰儿吓得太狠了,这有点偏离牧云德的本意。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牧云德不欲再刺激兰钰儿,起身迤迤然走了出去。

早已做好的决定,事到临头又何必再来犹豫迟疑。其实兰钰儿那句话说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近来,还真是变得软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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